故人叹:白龙同人（三）
我知道长安的夜很静很冷，无数个辗转的夜里，我漫无目的的制成了不计其数的羽冠，也剪了不知多少最终投入炉火的白鹤小像。
于是渐渐地坊间便有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传闻，说贵妃娘娘宫中的一位小小尚仪思春丹龙，相思成疾。这样的风流韵事，一传十，十传百与日俱增的有鼻子有眼的。
几乎是每个夜里我都下定决心，明天，明天，我一定要告诉他请不要再做追逐遥不可及太阳的夸父，请看看我，请看到我，虽然微薄如雪中薄炭也愿拼一己之力为君燃尽。可是当次日第一缕阳光点醒长安城时，胆怯和自卑又一次胜利，我千百次自嘲着，对他而言你是谁呢？一个他从不知道的卑微存在罢了。
白龙，你仰望着太阳，阳光也曾拂过你的眉间鬓角，而我站在日光投射下的阴影里，守着几不可见的微微萤火只想你能看到。
“渔阳颦鼓动地来，惊破霓裳羽衣曲”，正如多年后白居易诗中所言，战争远比想象中要切近，宫中大小谁也没有想到，那个平日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安胖子原来还有这样一副凶悍的面孔。一时间，方寸大乱，就连皇帝也只能简单收拾一下便携臣子妃嫔匆匆地出逃蜀地。几次回眸间，我总能看到白龙目光呆滞，即使于马背之上仍然只是怅然地望着天空，偶尔也猛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发出狠狠地几声叹息，在他望向“她”的眼神里除了爱慕还满是凄然。
再后来，收葬贵妃后，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很多人。
白龙和丹龙也消失了。
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我只知道大唐最绚烂炽热的光明已经消亡了，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渐渐涌上来。
我趁着混乱跑出来，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一处池边，恍惚之间看到了白龙投水，我也紧随其后投入湖中，在水里的一片混沌之中我似乎看到一只猫，毛色纯黑倒也玲珑可爱，唯有一双琉璃黄色的眸子中闪着倔强的光芒。后来每每想到此处，我也曾有过一个想法，也许，我被一只猫救了？但是这太过荒唐，自嘲过了也就不置可否了。在我在岸边醒来的两天后白龙的尸身也浮了上来，神奇的是尸身竟然栩栩如生，神态安然，全然不见传闻中溺水而亡者泡发的惨状。我至今不知这是为何，我想大概是贵妃娘娘在天之灵的怜悯。
我靠着在宫中习得的技艺在那附近的村子里过活，倒也能勉强度日。在那长也不长的三十年里，我终于可以靠近白龙，他的眼睛里不能再有任何人，他的身体也再没有温度。每天我看着他好似静静地躺在那里，都感觉一阵不真切，如水中月镜中花，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一个迷梦一般。
这个梦终于还是醒了，在二十年前。那个蓬头垢面的江湖术士在极普通的一天毫无征兆地找到了我，任凭我哭喊，撕咬，打他，骂他还是头也不回地带走了白龙。
最后他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，让我的心如坠深潭，他说。
“他不是那个身体，……已经……很久了，你多保重，勿再痴狂如此。”我喃喃道。
“什么？婆婆您说谁？”对面的少年瞪大了眼睛显得很关切。
“哦…没什么，只是想起一个故人。”我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老糊涂了，顺手擦掉眼眶边微微的潮湿。我能说什么呢？对我，你终究只能是那个五十年前沉湖的故人罢了，多一分，多一毫的越界和亲密都不曾有的一位故人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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